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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7章 夜有貍貓來襲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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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姬陽被拉去幫著遺直寫訃告,只是訃告這東西,該是她最親近的人寫,寫上她姓甚名誰,什麽身份,因何事而去世,一生中有什麽值得誇耀被人所津津樂道的事情,可是遺直手中拿著毛筆,面對著桌子上的宣紙,坐在那裏已經小半個時辰了,除了滴了一滴墨在潔白的宣紙上,上面竟是一個字也沒有的。

當李姬陽到了他的書房時,看到的這個大舅爺就是這樣一副憔悴落魄的模樣。

旁邊等著抄寫訃告的遺愛看到妹婿便聳聳肩,表示他至今還沒寫出一張帖子來。

小舅爺看到李姬陽就倆眼冒光,剛要嘻嘻笑著說點什麽,可一想到家中正有白事,他忙又肅穆悲痛道:“咳咳,姐夫你先坐會兒,我們都等著大哥動筆呢。”

“如何還沒寫出來?不是早就知道有這一天了嗎?”

遺直見妹婿都來了,他啞著嗓子道:“我這就寫。你們先坐。”

說罷便下筆要寫,可是筆尖觸著宣紙,墨汁在宣紙上暈染開,他卻什麽都寫不出來,過了一會兒,他道:“便只寫她的身份吧,梁國公府,嗣子原配嫡妻。”

遺愛、遺則哪裏知道訃告怎麽寫,相視兩茫然。

倒是李姬陽似乎是寫過的,便道:“若是只寫姓甚名誰,身份地位,只怕單薄了些,舅兄還是撿了那些誇讚婦人的詞寫上一些,如此也好看許多。”

遺直想了想,便點頭道:“妹婿說的是。是我想左了。”

奉珠被領著去往杜氏的院子,一進臥室便見那杜氏臉面恍如生前,一時怔住,不敢往前。

“珠娘快來,幫著娘給她沐浴更衣。孫婆婆,你瞧我做的對不對。”盧氏正和青葉兩個在調整地上蒲席的擺放方向。

“面朝東,夫人。”殮妝婆子指指蒲席的方向。“是了,再把竹席鋪在上面,這便可以了。”

“楞著幹什麽,還不過來幫忙。”盧氏見奉珠不動,忙斥道。

“哦,好。”

“把她身上的衣衫解了,阿娘用這米湯給她沾沾身。”盧氏說完便轉過身去扭帕子。

“阿娘,大嫂的面容怎麽……”奉珠一邊給杜氏脫衣裳一邊問道。

“噓,閉上嘴,別亂問。”盧氏輕聲喝道。

奉珠偷偷去看杜氏的臉,見她面白唇紅,猛一看很瘆人,忙又移開眼去。

這便是死了嗎?可是身體還是溫的。奉珠輕觸了一下杜氏的手臂想。

“阿娘沒有魂便是死了嗎?”奉珠禁不住又問。

“你哪裏來的那麽多問題。”盧氏在乳白的湯裏扭幹了帕子,慢慢的擦拭杜氏的脖子,一邊擦並一邊道:“九娘啊,你走好,你放心,我是不會虧待寧淑的,等她大了,我就給她找一戶好人家,你放心的去,啊。冤有頭債有主,你這病啊還得去找你的舅母並表妹去,大家告訴你一個好消息,等到秋天的時候,那對母女就會被問斬的,你的仇也就報了。”

“珠娘啊,你也跟你大嫂說說話,讓你大嫂原諒你以前的頂撞。”

“我說什麽?”奉珠一頭霧水。

“說你錯了,讓你大嫂好走。”

“我沒幹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啊?”奉珠仍是不明白。

盧氏瞪了奉珠一眼,訓斥道:“讓你賠罪就賠罪,哪兒那麽多廢話。”

“九娘啊,到了陰曹地府,喝了孟婆湯,前塵往事就都忘了吧,大家一定給你請最好的和尚、道士,給你燒去很多金銀珠寶,讓你下輩子還投胎在鐘鳴鼎食之家,父母俱在,幸福美滿。”

“可以了,夫人。”殮妝婆子瞧著差不多了阻止道。

盧氏閉了嘴,又從青葉手裏接過錦帕給杜氏擦幹身體。

“請大娘子給大少夫人梳頭。”殮妝婆子又道。

青葉遞給奉珠一把梳篦。

第一次弄這些,奉珠只有聽從指揮的份,坐到杜氏床頭開始像自己梳頭時一般給杜氏梳頭。

奉珠原以為梳頭嘛,那還不簡單,可是誰會知道,當梳子往下一拉會掉下一塊頭皮來。

奉珠驚嚇的扔了梳子就退出去幾步,捂住眼,再也不敢看。

“大驚小怪些什麽。”盧氏心裏也有些懼怕,拿眼去看那個殮妝婆子。

殮妝婆子亦是一個女仵作,慣常在女囚牢中穿梭,見此征兆,便道:“無事。這道便省了吧。請二位移動大少夫人到竹席上,修鬢發、指甲。”

“我不去了。”奉珠躲得遠遠的,再也不想去碰那具屍體。

“這……您看。”盧氏手也顫了顫。

“如果您不介意,就由老身擡著大少夫人的頭,可行?”

“行、行。”奉珠忙道。

盧氏也點頭,她自己心裏都毛毛的,更怕把珠娘嚇出個好歹來。

孫婆子擡頭,盧氏擡腿,把杜氏移到一早鋪成的竹席上,便讓盧氏給杜氏象征性的修了修鬢發,撿了指甲下來,然後裝到一個繡袋裏,等著入棺時一起放進去。

給杜氏穿好衣裳,方巾蓋了她的臉,又給蓋上被衾,這便是暫時完成了沐浴。

過了一會兒,郝叔指揮著僮仆把定做好的厚木棺材擡進來,放下。朝盧氏拱了拱搜,又去忙自己的。

“珠娘,過來幫我擡一下手臂。”盧氏正給杜氏加服,一套朝服,兩套朝服,共三套。

奉珠咽咽口水,拎著袖子把手臂給擡起來。

穿完三層衣裳,青葉捧著一個瓷盤進來,瓷盤上是一些小玉飾。

奉珠不解這是做什麽用的,可是也學乖了,此刻什麽都不能問。

屋裏在進行一種儀式,靜悄悄的,莊嚴肅穆又陰森。

最糟糕的是,所有的事情還要親人親手完成。

盧氏把方巾拿下來,給杜氏蓋上面衣,又把兩塊圓長的白玉塞到杜氏縮成拳頭的手心裏,還有兩小塊狹長的翠玉,竟是塞到杜氏的耳朵眼裏去了。

這還不算完,瓷盤裏還剩下一塊扁圓的白玉,就不知這是要塞到哪裏去的,奉珠緊緊閉著嘴,提醒自己不能問。

“阿娘掰開她的嘴,珠娘你把這塊玉塞到她的嘴裏,聽見了嗎?”盧氏看了奉珠一眼道。

奉珠點頭,拿起那玉。

“夫人且慢。”孫婆子自己撐開杜氏的嘴,塞了些稻米在杜氏頷下,奉珠乘著這個好機會,忙把玉塞了進去。

孫婆子看著杜氏,從頭到尾數了一遍,看到杜氏的腳還是光著的,便道:“請納履。”

盧氏松一口氣,找到鞋履給杜氏穿上。

“可以了。”孫婆子道。

可以什麽了?奉珠又怕又是滿腦子的疑惑。

“珠娘,你過來,坐這裏,陪著阿娘等吧。”盧氏坐在榻上,招呼奉珠道。

“阿娘。”奉珠緊緊挨著盧氏坐著。“我們要等什麽?”

“等明天清晨小斂,哭喪。”

“夫人。”青葉抱來兩床錦被壓在榻上,道:“夫人、大娘子小睡一會兒吧。這離天亮還早著呢。”

“阿娘你躺一會兒吧。有我看著呢。”

“還有奴婢呢,孫婆婆也在,明日還有的您忙。若是累垮了可怎麽是好。”青葉擔憂道。

“是啊,阿娘。你略躺躺。”奉珠給盧氏敞開錦被,放好枕頭,讓盧氏在榻上暫且睡一睡。

“也好。”盧氏想著大廳裏靈堂也設好了,棺材也安置妥了,只等著明日清晨小斂。“青葉,多叫些丫頭守在外頭。”

“奴婢記住了。”青葉躬身道。

奉珠見盧氏慢慢閉了眼,這才有功夫打量起簾子外頭的靈堂來。

屋裏的彩帳全都給扯了下來,換上了白帳。

明旆高掛,經幡豎起。

塗了黑漆的棺材前面是一張大案幾,上頭點了蠟燭,燃了香,放了餑餑、還有寫了杜九娘名字的牌位。

院門大開並不能關閉,只讓幾個一身縞素的丫頭守在外頭給杜氏燒紙錢。

奉珠看了幾眼便不再看,在榻上坐著坐著便有了睡意,禁不住鉆進盧氏懷裏,也慢慢睡了。

青葉和孫婆婆守在一旁照看屋中燭火。

外頭漆黑一片,星月皆無。

淒清的夜,昏黃的燭火,守著守著,青葉也禁不住瞇了眼睛。只有孫婆子,跽坐在屍體旁邊,聚精會神的看著靈堂通向臥室,暫且放著屍體的這條道。

遺直終是把訃告寫完了,雖然上頭的誇耀之詞皆是虛的。

初稿有了,幾個男人就開始埋頭苦寫。

不覺已是到了夜半子時。

靈堂裏,守門的丫頭跽坐在墊子上皆昏昏睡去,臥室裏只有孫婆子一個人還爭著眼睛等著什麽。

外頭起風了,吹得靈堂上的經幡、白紗飄飄蕩蕩。

過了一會兒,外頭似乎傳來“咕咕”的怪叫聲,本是有些困的孫婆子猛的睜大眼,在自己的大木盒子裏拿了一根棍子,翻折一下,變成了原來的兩倍長。

盧氏似乎也是聽見了,慢慢睜開眼來。

低頭瞧著奉珠正在她懷裏睡著,便拍了拍,把被子拉高蓋在奉珠頭上。

又慢慢閉上眼,似是又睡著了。

“咕咕……咕咕……”

外頭這東西叫的越發頻繁起來。

不一會兒,燈光下漸漸出現了一個黑影,慢慢的,慢慢的變大、拉長。

突然之間,在通向臥室的這條道上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。

昏黃的燈光下,隨著這黑影的走近,孫婆子手起棍落。

只聽,“喵——”一聲尖銳長戾的貓叫聲打破了這夜的寂靜。

奉珠一個機靈爬起來,驚嚇道:“阿娘……”

“沒事,不過一只黑貍貓罷了。天還早著,你接著睡。”盧氏拍拍奉珠的背,讓她安心。

“怎麽會有貍貓,那一聲叫太瘆人了。”奉珠揉揉眼睛,坐起來問道。

“咕咕……咕咕……”

“這是什麽聲音。”奉珠豎起耳朵聽外頭動靜。

“鳥叫聲。”盧氏平淡道。

一會兒,燈光下,又一個黑影靠近。

孫婆子一張老樹皮的臉都繃緊了,舉起手上的棍子又要打。

“岳母。”李姬陽站在臥室外頭說了句話。

孫婆子這才松了松神經,放下手中的棍子,閉目養神。

“李姬陽。你進來。”奉珠聽到他的聲音便覺安心,剛才那一聲太淒厲,太嚇人了。

“進來吧。”盧氏歪在榻上並不起身。

“是。”李姬陽作揖進來,道:“聽見叫聲,我來看看。無事便好。”

“你也聽見了,那是什麽,我睜開眼什麽都沒看到。”奉珠下塌去,引著他在凳子上坐了。

“該是黑貍貓。”他道。“嚇著了?”

奉珠點頭:“我當時正在睡覺,冷不丁聽見那樣一聲慘叫,我立時就被嚇醒了。”

“你聽外頭,還有什麽在叫,阿娘說是鳥叫,我覺著不像,你說是什麽。”奉珠搖著李姬陽的手臂道。

這靈堂因進來了一個男人,陰冷之味也減了不少。孫婆子趁著這個空檔,閉著眼小憩了一會兒。

“岳母說的不錯,是鳥叫,這鳥叫夜梟。我來的時候還在外頭的柏樹上瞅了一眼。叫聲難聽。”

“可不是,像鬼哭似的。”奉珠縮縮脖子道,“若是我一個人就要嚇壞了。”

“胡說,你又聽過鬼哭了?”

盧氏見著這兩人如此旁若無人的說話,心中熨帖。

這個郎子果真是個不錯的。

“訃告都寫完了?可發出去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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